有一种成长需要等待，有一种感动不在眼前，若干年后的一次不经意间，你会发现，尽管那感动会迟到，但终究会来。
------题记
小东入学的时候已经九岁了，比别的孩子晚两年。
“唉，赵老师，您就多费心吧，这孩子在学前班已经读了三年了。啥也学不会，我和他爸都快愁死了。”开学第一天，小东妈妈就愁得唉声叹气。
我笑：“怎么可能呢？还是老师不行。”接过孩子时我信心满满：“放心，交给我吧！”
做梦我也不会想到，我的一句承诺会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为了了解小东的情况，我把从1到10几个数字按顺序写在黑板上，用教鞭指着让小东读，小东可真是不含糊，一个都没错，读得正确、流利、声音洪亮。
“哼，学不会？那是没有遇到我，要是早遇到我，早就学会了！”我心中暗暗得意：“来，小东，看老师的教鞭，现在我打乱顺序，我指哪一个，你就读哪一个，好不好？”
“好。”小东站得笔直。
“多好的孩子啊！唉，可惜啊，以前没遇到好老师。”我暗暗为小东感到惋惜。
我的教鞭轻轻地指着黑板上的数字，小东瞪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黑板，一声不吱。
“小东，来，听话，看老师指的数字是几，读给大家听，我们小东是最聪明的孩子对不对？”我极力地鼓励他。
可是小东还是一脸的茫然，依然一个数字也不认识。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按顺序读的时候他只是背了下来，哪一个数字是几，他根本就不知道。
入学教育结束后，就开了拼音教学，6个单韵母的学习让我彻底相信了小东妈妈的话：小东他确实什么都学不会。那一段时间，我觉得无颜面对小东的妈妈，更怕看见她那失望的眼神。
单韵母教学结束后开始学习声母，b是第一个，尽管我举了好多例子，尽管我反复强化，尽管我手把手地教他书写，可是小东还是没有学会。
我不能因为小东这一个孩子而延误所有孩子的学习，第二天的语文课，我还是开启了新课的教学：学习生母p。课堂上，我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小东就是记不住p的读音。我一筹莫展，无助地靠在黑板北侧发呆，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水桶上。我突发奇想，放下教鞭，拎起水桶，把水倒进旁边的脸盆里，把水端起来对小东说：“小东，你看盆里是什么？”
“水。”小东疑惑地挠挠后脑勺，满脸的茫然。
“那你看，老师把这水怎么样了？”说完，我把一盆水泼了出去。
“倒了。”小东看着我说：“老师，那是干净的水，你倒了干啥？你不说让我们节约用水吗？”
老天爷，这他倒是记住了：“小东，老师知道浪费水不对，我是想告诉你，把水倒出去，也可以说成是泼水，你懂吗？”
“嗯，我懂，泼水。”小东笑了。
“太好了，小东，你看，这个声母就读泼。”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讲台：“快，跟着老师读泼水、泼水、泼水……p、p、p……”
“p、p、p……”小东开心地大声读“泼水，泼，哈哈哈……老师，我记住了，它念泼。”
“哈哈哈……”我和全班同学一起哈哈大笑，那一刻，我觉得这就是莫大的成功，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老师，你真了不起，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都气哭了，他都没学会。”一个女孩笑着说。
可是我们都高兴得太早了，还没等放学，小东就忘记了p的读音，那一刻，我强迫自己转过身对着黑板站了一分钟，平复了好一会，我走下讲台，把水倒进脸盆，端着水泼出门外，然后笑着问：“小东，老师刚才做了什么？”
“老师把水倒了。”小东看着我的眼睛。
“倒水还可以怎么说了？”我极力地启发他：”老师上午是怎么告诉你的了？好好想一想。”
小东终于想起来了：“噢，老师，我知道了，泼水，对，它念泼。”
我常常地舒出一口气：“好孩子，你终于记住了。”一连几天，反反复复，倒水，泼水，倒水，泼水……终于有一天，我只看了脸盆一眼，小东就脱口而出：“泼。”
学生们一边笑一边鼓掌，我却一时恍惚，看着小东心里想：“学生真的是不一样，老天爷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我真的应该好好分析一下，到底什么样的教学方法才适合小东呢……”
学习10以内加减法的时候，我经常给小东举例子：“小东，你看，院子里有3只可爱的小鸡，又跑来两只，一共是几只呢？”
我一边叙述一边画着图。
“噢，老师画得真漂亮，是五只，老师，是五只小鸡，小鸡真可爱。”此刻的小东是活泼的、灵动的、也是快乐的。
“那你告诉老师，3+2等于几啊？”我趁热打铁。
“这，嗯？”小东挠着后脑勺，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老师，我不知道。”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小东的学习和生活脱节了，小东的父母都是农民，而且读书很少，从小就不会引导孩子，其实不是小东笨，他只是不懂得学习就是生活，只要把学习和生活结合起来，他很快就能掌握书本上的知识了。”找到了原因，我兴奋不已，马上投入实践。
“小东你来看院子里原来有三只小鸡，我们就可以用数字3来表示，就在三只小鸡的下面写上数字3，又跑来两只小鸡，我们用数字2来表示，在这两只小鸡的下面写上数字2，3只小鸡和2小鸡跑到了一起，我们用“+”号来表示，一共是几只用“=”来表示，那你数一数一共是几只呢？”我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引导他。
“1、2、3、4、5。噢，老师，一共是5只。”小东高兴得直拍手。
“哎，这就对了，我们小东真聪明，你看，一共5只，就用数字5来表示，我们就在等号的后面写上5，所以3+2=5。”
这一次，小东他真的听懂了，眼睛亮亮的，闪烁着喜悦。方法对了，对小东的教学就容易了很多，尽管他接受的还是比别的孩子慢，尽管他的成绩还是远远地落在后面，但是我知道小东他是快乐的、进步的；小东的妈妈是欣慰的，是满足的；我是感动的，这感动来自于一个孩子的成长，尽管这成长十分缓慢，尽管这进步微不足道。
闲暇之余，我总是喜欢写点东西。我有一个怪癖，那就是喜欢安静的环境。
今年暑期，整个教学楼里安安静静，正是一个写作的好去处。每天早上四五点钟我就起床，洗漱完毕去学校。途经一个早餐店，每每我都会走进去喝一碗杂粮粥，吃一个烧饼。这家的烧饼味道纯正，我着实喜欢。可能是时间太早的缘故，每天早餐店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一天，我又一次如约而至，走进早餐店发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坐在那摆弄着手机。
“竟然比我还早，这样勤快的年轻人不多了。”我心里感叹着坐在了老位置上：“服务员，一张饼一碗杂粮粥。”
听到我说话，年轻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相遇的刹那我们都愣了一下继而都低下了头：“这个年轻人怎么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呢？在哪里见过呢？总觉得很熟悉。”我一边吃饭一边搜寻着记忆。
“老板，结账。”我站起来把两元钱放在桌子上。
“老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我知道那是在叫我，我迟疑了一下，慢慢转身：“你是?”
“老师，老师，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东啊！”年轻人离开座位紧走几步：“老---师，好多年都没见到你了，老师！”小东拥抱着我竟然小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我拍着他的后背：“臭小子，都长这么高了，老师都不敢认了。快让老师好好看看。”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我们相对而坐，好久小东才开口说话：“老师，您老了，都有白头发了，都怨我，我那么笨，让您那么操心……”“傻孩子，这是自然规律，没有你，老师也得老。快说说，你现在生活的怎么样啊？”我笑着问。
“老师，我挺好的，结婚了，一个男孩四岁了，我在干电焊活，一个月也就六七千块钱。”小东目光突然暗下来：“老师，前不久我离婚了，但是我把孩子留在了身边，我是父亲，尽管会很辛苦，但是我不想让孩子的成长中缺失父爱……老师，我，是不是很失败？唉，我总是那么笨，尽管我总是在努力。”小东低着头，恍惚间我眼前又出现了当年的那个小不点：黑黑的、瘦瘦的、目光里满是胆怯……
“傻孩子，生活就是这样，没有谁总是一帆风顺的，人生啊总是伴随着无奈和不如意。你能成长为一个敢于负责的人，这让老师很高兴，坚强起来，你一点都不别人差，困难是暂时的，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我的鼓励一如当年，教育是一辈子的事，成长也是一辈子的事。
“嗯，老师，我听您的话，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带孩子……”小东眼睛亮亮的，满满的都是自信和坚强！
第二天吃完早餐，我拿出两元钱大声说：“老板，结账。”
“这位老师，您把钱收起来吧。昨天您的那个学生留下了两百元钱。够您吃一段时间了，而且，他告诉我们，这两百元花完了，他会再来续交的。”老板满脸笑容：“真的好羡慕您啊，做老师可真幸福！”
“这是我今天的饭钱，您收着。那孩子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离了婚，还带着孩子，哪一样不得花钱啊，我怎么可能花他的钱呢？”我走出了早餐店。
老板追出来喊：“那这钱？”
“退回去。”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刻太阳正在慢慢地升起，那阳光柔柔的，虽然不是很温热，但是照在脸上很舒适！心底，一丝感动正在柔软地生长！
有一种成长需要等待，有一种感动不在眼前，若干年后的一次不经意间，你会发现，尽管那感动会迟到，但终究会来。
作者：赵艳琴，教师，林甸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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