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8月2日，是黑龙江省内柯尔克孜族举办东迁节的日子。每逢次日，柯尔克孜人聚集在一起，以特有的方式予以纪念。其实，节日的背后是一段尘封的历史。

柯尔克孜

年8月，苏联对日宣战，苏军分三路进入中国东北。据说，一支向齐齐哈尔进发的苏军队伍在富裕县某村休息时，部队里的一名吉尔吉斯战士听到当地百姓在用吉尔吉斯语交谈。惊奇之下询问，才知道这一个村子人都是吉尔吉斯人。这件事传开后，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年，嫩江省省长于毅夫亲自到柯尔克孜人集居地——富裕县五家子村一带进行调查，写下第一篇关于黑龙江柯尔克孜族调查报告。回到齐齐哈尔后，他又根据历史资料写成《嫩江草原的吉尔吉斯人》，为日后民族鉴别提供了第一手资料。也正是从那时起，柯尔克孜人走进了我们的视线。事实上，此前的年，日本学者栖原正人对富裕县五家子村的柯尔克孜族作了简要的调查，写成《访柯尔克孜族》，作为文献被敖乐奇翻译出来，发表在《黑龙江民族丛刊》，此时已经是年。

那么，柯尔克孜族是怎样来到乌裕尔河流域的呢？

柯尔克孜，《史记》称之为“鬲昆”，历史上有“坚昆”、“纥骨”、“契骨”、“黠戛斯”、“辖戛斯”、“吉利吉斯”、“乞儿吉斯”之称。清代隶属于准噶尔部，称“布鲁特”。原居住在叶尼塞河上游（今俄罗斯联邦哈卡斯共和国境内），后来游牧到阿尔泰山北部喀尔喀特斯河流域，附属于厄鲁特蒙古。

雍正年间，厄鲁特蒙古各部奉清廷之命向东迁徙。在蒙古官兵护送下，布鲁特却反其道向西移动，引起清廷警觉。清廷决定，将其东迁黑龙江。雍正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特斯河流域柯尔克孜族部落二百七十六人，被分编成三队，从喀尔喀蒙古草原向东游牧。八月初二日，抵达嫩江平原乌裕尔河畔。九月一日起，正式分编进入八旗牛录：安置在齐齐哈尔一百一十六名，墨尔根（今嫩江县）七十二名，黑龙江（今爱辉县）八十八名,给予银两和两年口粮，作为安家资本，享受旗人待遇，直至清朝末年旗制撤废。

乾隆十八年（），被平定后的准噶尔内部发生了权力争斗，达瓦奇在辉特部台吉阿穆尔撒纳的协助下胁迫包括柯尔克孜族在内的准噶尔部发动叛乱并割据一方。十九年（），清政府从黑龙江调去索伦、巴尔虎兵丁三千余兵参加平叛。二十年（），清军在投降的阿穆尔撒纳配合下，进军伊犁。六月，叛军土崩瓦解，被很快平定。被俘的准噶尔叛军被有计划地流戍、安插他处，其中的厄鲁特蒙古及布鲁特（柯尔克孜）就此踏上了东迁之路。从乾隆二十二年（）春开始到乾隆二十六年（），一部分柯尔克孜人在黑龙江披甲的押解下从南路，即经巴里坤进入河西走廊，沿丝绸之路进入内地，经北京转入东北，抵达齐齐哈尔；另一部分柯尔克孜人与厄鲁特蒙古从北路，即翻越阿尔泰山出疆，经克鲁伦河上游至乌里雅苏台进入蒙古，沿归化（今呼和浩特）东行进入黑龙江。

清代，黑龙江的柯尔克孜族社会身份并不等同。雍正年间迁入者被编入八旗中的正红、正蓝、正白、镶黄四旗，同其他各族八旗兵丁一样,社会地位和待遇基本是平等的。而乾隆年间东迁至乌裕尔河的柯尔克孜人被称为厄鲁特，其中的一部分人被留在呼伦贝尔给巴尔虎官兵为奴，一部分随厄鲁特依克明安台吉巴桑抵达乌裕尔河左岸，依附在依克明安旗下。这一部分柯尔克孜人地位相对较低，行动受到限制，生活条件艰苦，从事的职业以游牧和渔猎为主。

黑龙江柯尔克孜族有6大姓：达本，后成为吴姓；义奇格，后为常姓；嘎博韩，后为韩姓；蔡音德尔，后为蔡姓；博勒特尔。后为郎姓；格尔额斯，后为司姓。清代黑龙江的户口册和比丁册里有满洲,达呼尔,索伦,鄂伦春,汉军,蒙古,巴尔虎,瓜勒察,他贵,吉尔吉斯,锡伯,厄鲁特,察哈尔,回子等部族名称，其中的吉尔吉斯和部分厄鲁特,是后来的黑龙江柯尔克孜人。

与新疆克孜勒苏的柯尔克孜人不同，黑龙江柯尔克孜人并不信奉伊斯兰教，而与厄鲁特蒙古一样信奉萨满教和藏传佛教。并不是他们到东北以后改变了信仰，在中亚突厥语族各民族，柯尔克孜人皈依伊斯兰教最晚，而这时黑龙江柯尔克孜人早已迁到黑龙江，他们绕过了伊斯兰化。

迁入黑龙江的这部分柯尔克孜人因与厄鲁特蒙古同时东迁，又长期在一起生活，故当地人曾误称其为“厄鲁特”或“蒙古”。直到年民族成分确认为“吉尔吉斯族”，年改为“柯尔克孜族”。到年东北光复时，仅存人。

依克明安

依克明安是蒙古语，“依克”为“大”，“明安”为“千”，汉译为“大千户”。清代，厄鲁特是西部蒙古总称，由准噶尔部、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组成，号称四厄鲁特。

乾隆十八年（），准噶尔部酋长达瓦齐联合阿睦尔撒纳篡取汗位，继续与清廷对抗。乾隆十九年（），隶属于达瓦齐的阿卜达什内附于清廷，被安置到乌里雅苏台以东鄂尔浑河上游塔密尔河流域，授一等台吉，并参加了征剿达瓦齐的战争，因功入觐热河，受乾隆皇帝赐宴，赏白金五百两，诏归塔密尔游牧。

巴桑，准噶尔依克明安台吉，依克明安氏。清廷在征达瓦齐期间，巴桑投诚并献籍余户，被诏封辅国公，赏赐白金两，被迁往塔密尔游牧。乾隆二十一年（年）阿睦尔撒叛逆过程中，因巴桑与同牧的阿卜达什、克什克特等坚定的站在清廷一边并提供军情，清廷将其迁徙到呼伦贝尔游牧。由于巴桑、阿卜达什对驻牧地不满意，因此，朝廷决定将其迁到通肯、乌裕尔河流域。

乾隆二十二年（）十月，黑龙江将军派人前去接应，部分留驻呼伦贝尔，大部分到达乌裕尔河流域两岸。清廷命巴桑、阿卜达什所属部众编为一旗。以巴桑的氏族命其旗，称依克明安旗。阿卜达什为旗札萨克一等台吉，掌管旗政，巴桑为闲散辅国公，以部族作为管理体制，在旗札萨克下设依和、鄂济格斯、杜尔伯特、特楞古德四部，归黑龙江将军节制。后来留居呼伦贝尔者也相继而来，但仍有部分留居呼伦贝尔。

在很长的时间里，阿卜达什家族一直承袭台吉职位。道光十五年（），毛诺海袭札萨克一等台吉后，旗民不堪压迫，向黑龙江将军衙门陈情，毛诺海遭到罢免。旗札萨克由巴桑系世袭辅国公乌尔图那逊执掌，一直延续到年旗制消失，走过了年道路。据统计，依克明安部初建旗时，四部合起来共90余户余口。经过多年的发展，到清末，依克明安旗厄鲁特人达多户余口人。

当时的依克明安旗游牧范围，含今黑龙江省的讷河县、德都县南部以及北安县、克东县、克山县、拜泉县、依安县、富裕县的全部和明水县、林甸县北部。

巴桑、阿卜达什初至乌裕尔河时，安置于“莽鼐冈东北，……柞树冈以西。”建帐于讷漠尔河以南。后来迁至大泉子、小泉子一带，建立了固定的札萨克王府。在王府两侧驻扎各部酋长，牧民则远徙乌裕尔河下游，逐水草而游牧。清末，黑龙江将军程德全批准出放依克明安旗所属荒地。厄鲁特牧民向草原放牧与棚舍饲养相结合的牧业。农业告别了粗放经营的漫撒子，向深耕细作迈进。

厄鲁特移民日久，成为土著。他们将固有的西域蒙古风民俗全部带至黑龙江，经历二百多个春秋依然在传承。年10月，黑龙江省蒙古学研究会组成调查组，对齐齐哈尔市富裕县富海镇大泉子村和小泉子村额鲁特蒙古族进行社会调查，进一步揭开了这段隐秘的历史。

塔里雅沁

塔里雅沁，是蒙古语，种田者的意思。准噶尔蒙古统治新疆天山南北时，将世居天山南部和部分迁到伊犁地区的维吾尔族人统称“塔里雅沁回子”，清廷沿用了这一称呼。

乾隆二十五年（）八月，在外征战五年的呼伦贝尔总管瑚尔起率领呼伦贝尔出征官兵凯旋。回来后他发现，当地索伦、巴尔虎等兵丁生计维艰，不少家庭没有牲畜，靠捕鱼为生，有人甚至乞讨度日。为此，瑚尔起前往北京，奏请朝廷：从降服的塔里雅沁回子内，挑取一百名会灌溉地亩者，安插到呼伦贝尔，教习索伦、巴尔虎人灌溉种田，以解决呼伦贝尔兵丁生活日益困难问题。乾隆皇帝令军机处大臣等议奏，决定交黑龙江将军绰尔多调查后，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拟定方案。经调查，绰尔多认为瑚尔起建议切实可行，得到乾隆帝批准。

十月，陕甘总督吴达善委派肃州镇属都司八燕保前王甘、凉、宁夏一带，在满汉各营官兵中，将年力精壮、善于耕作的塔里雅沁回子名及其家属一并挑出，令地方官按照“送京夷人之例”，给与口粮、车辆，在平凉府集中后，分编为三起押解赴京。第一起户口由兰州营把总冯起云押解，第二起户口由兰州营把总萧元璧押解，第三起户口由河州镇干总关信押解。

乾隆二十六年（）正月初二、三、四日，三起塔里雅沁回子先后抵达北京。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兵部办给车辆，委派解送官兵仍分编三起，由北京起赴黑龙江。三月十三日，先后抵达黑龙江将军所驻齐齐哈尔城。而后，由黑龙江将军绰尔多酌派官兵解送到呼伦贝尔地方，移交瑚尔起。此前，绰尔多与瑚尔起曾经商议有关“塔里雅沁回子”安置和种田事宜。因此，塔里雅沁回子到达呼伦贝尔后按照先期商议奏准的事项逐项落实进行了妥善安置。

乾隆二十六年（）开春种田，塔里雅沁回子和索伦、巴尔虎、厄鲁特分别种地。在开始种田时由墨尔根仓支拨大麦、燕麦、荞麦、黍子籽种借给索伦、巴尔虎、厄鲁特耕种，并规定两年后归还。至年底，名回子耕种地亩共收获小麦、大麦、黍子、荞麦1仓石。在额布都克布拉克地方开垦种田后，瑚尔起在索伦游牧地带，开挖渠道30余里，引辉河水至昭额里苏地方，以备来年将索伦、厄鲁特、回子调来此地种田。乾隆二十七年（年），额布都克布拉克和昭额里苏二处地方种田共收获小麦、大麦、黍子、养麦、燕麦仓石。3年间，塔里雅沁回子教习索伦、巴尔虎、厄鲁特等人耕作垦种地亩起到一定效果。

乾隆二十八年（年），军机大臣议奏将此前发往教习种田的回民撤回，以免索伦、巴尔虎天长日久疏懒“本业”。后来，清廷决定这一部分遣犯一律免罪，指示由黑龙江将军国多欢予以筹措路费，送至乌里雅苏台将军衙门，交给成衮扎布，借解送牛羊之便，遣往伊犁“与种地回子，一并安插”（《清实录中的黑龙江少数民族史料汇编》）。但其中的一部分人没有返回，选择留在了齐齐哈尔。

在黑龙江将军果多欢的安排下，塔里雅沁回子人口在护送官兵的带领下乘驾牛车于十月二十日起程，途经喀尔喀车臣汗部、土谢图汗部、三音诺颜汗部返回伊犁。

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柯尔克孜、厄鲁特蒙古和部分回族是东迁并定居齐齐哈尔的少数民族。他们长期在齐齐哈尔区域生活，逐渐成为土著民族之一。

（图片源自网络）

作者：张守生，男，汉族，年2月梅里斯达斡尔族区生人。著有《清代黑龙江驻防研究》、《齐齐哈尔流人研究》。近年系列发表黑龙江、齐齐哈尔历史文化文章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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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卜奎书院

编辑：汤涤审核：赵威